机械制造中的先行件(壮志未酬身先死的“先行者”，戚墅堰厂“先行”型内燃机车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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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53年，新生4年的中华人民共和国开始实施第一个五年计划，中华人民共和国铁道部调整铁路工业结构，将其直属20个工厂划分为制造厂和修理厂，设机车车辆制造局和机车车辆修理局分别管理。其中，常州戚墅堰铁路工厂改称戚墅堰机车车辆修理工厂，归属机车车辆修理局管理。除了修理蒸汽机车外，根据铁道部的安排，该厂于1955年5月开始制造C50型敞车，于1956年5月开始制造P50型棚车，成为一家拥有一定车辆修造能力的工厂。

C50型敞车

P50型棚车

1958年1月3日，戚墅堰机车车辆修理工厂按照大连机车车辆工厂提供的图纸开始生产“建设”型蒸汽机车，6月15日，戚墅堰厂制造的第一台“建设”型蒸汽机车成功下线。还没等戚墅堰厂的干部职工高兴多久，就从新华社广播里听到了足以浇灭他们喜悦的消息：

建设型蒸汽机车

大连机车车辆工厂正在试制“巨龙”型内燃机车；长辛店机车车辆工厂正在试制“建设”型内燃机车。人家都已经开始试制内燃机车了，自己才刚刚制造完成蒸汽机车，落后了人家整整一代！当时正好处在“大跃进”的时期，各工厂都在“鼓足干劲、力争上游、多快好省”地建设社会主义。所有人都鼓着一口气，怎么能容忍落后于他人呢？

大连机车车辆工厂试制的“巨龙”型内燃机车

长辛店机车车辆工厂试制的“建设”型内燃机车

1958年6月22日，也就在建设型1号车下线后的一个星期，戚墅堰工厂就发起了研制新型内燃机车任务的总动员，上马自己的内燃机车项目。

考虑到自己只是个修理厂，技术力量薄弱。但是戚墅堰工厂所在的华东地区有众多老牌的重工企业，所以戚墅堰机车车辆修理工厂为了能在最短的时间造出内燃机车，于1958年7月8日和青岛四方机车车辆工厂、上海铁路局、上海交通大学、上海柴油机厂、无锡柴油机厂、上海电机厂等单位一起在上海成立了内燃机车协作组。经过协商后，决定由戚墅堰工厂联合上海交大、上海铁路局、无锡柴油机厂、上海电机厂等单位试制2000马力电传动柴油机车；而青岛四方工厂和上海柴油机厂等单位试制2000马力液力传动柴油机车。

1958年8月5日，戚墅堰机车车辆修理工厂成立内燃机车办公室，负责2000马力电传动柴油机车的设计试制。工厂内部抽调部分工程师、技术人员成立内燃机车试制工作组，着手进行电动控制、车体车架、冷却及辅助设备等设计、绘图等工作。上海交通大学80多名师生与工厂技术人员一起参与内燃机车设计试制工作。

按照分工，机车的柴油机由无锡柴油机厂负责试制，发电机由上海电机厂负责试制，电器部分由上海华通开关厂试制，机车的车体和转向架由戚墅堰机车车辆修理工厂负责试制并负责总装。1958年9月，戚墅堰机车车辆修理工厂更名为戚墅堰机车车辆工厂，从一家车辆修理厂升格为了车辆制造厂。

由于分工明确，且干劲十足，2000马力电传动柴油机车的试制工作进行得十分顺利，不到5个月，各单位的子系统都已经完成试制并运到了戚墅堰工厂进入总装阶段，戚墅堰厂内燃机车办公室研究决定将该车定名为“先行”型电传动柴油机车，并向全长职工发出号召：要在1958年年内试制出第一台“先行”型机车。

1958年12月30日，也就是1958年的倒数第二天，戚墅堰机车车辆工厂张灯结彩，鞭炮隆隆，一台崭新的白色机车披着彩带，车头挂着五星红旗和毛主席的画像，以及“先行”两字，在职工们的簇拥和欢呼中如同出阁的新嫁娘一般缓缓驶出厂房，标志着第一台“先行”型电传动柴油机车ND-0001号车正式试制成功（“N”代表内燃机车、“D”代表电力传动）。该型机车从设计到试制成功仅花了五个多月的时间，标志着戚墅堰机车车辆工厂从此具备了制造内燃机车的能力。

驶出厂房的“先行”号内燃机车

第一台“先行”号内燃机车的下线仪式

“先行”号内燃机车的车体采用焊接式钢结构，底架承载结构的流线型棚式车体，车体上部由前至后依次为司机室、前柴油机室、冷却室、后柴油机室。

司机室内设有司机操纵台和工具箱，后部设有与前柴油机室相连的高压电器柜，司机室的地板下设有励磁机。前、后两个柴油机室内各设有一套柴油发电机组和配套的空气滤清器、机油系统、燃油系统。后柴油机室内还装有空气压缩机、辅助发电机、牵引电动机通风机、预热锅炉、燃油预热器等设备。

“先行”号内燃机车的机械间

“先行”号内燃机车的主机为两台无锡柴油机厂制造的1000马力12V175型四冲程、12气缸、预燃室式、废气涡轮增压的V型高速柴油机，该型柴油机由上海内燃机研究所、上海交通大学和上海柴油机厂根据联邦德国梅赛德斯-奔驰公司的MB820Bb型柴油机仿制。MB820Bb型柴油机被广泛用于联邦德国铁路V200型内燃机车，中国于1957年用宝贵的外汇向联邦德国进口了一小批该型发动机以供国内仿制。

德国联邦铁路V200型柴油机车

12V175型柴油机气缸直径175毫米、活塞行程205毫米，气缸夹角60°，额定转速每分钟1500转，标定功率735千瓦（1000马力），柴油机净重2860千克。

“先行”号内燃机车总布置图

“先行”号内燃机车拥有两套独立的柴油发电机组，两台柴油机各自带动直流牵引发电机，分别将发出的直流电传给前、后转向架的牵引电动机，再由牵引电动机经过齿轮驱动轮对。

此外，“先行”号内燃机车由于动力和传动装置在配套上出现困难。当时的中国动力机械工业技术水平有限，无法提供功率和转速能够与高速柴油机相匹配的发电机，因此只能在柴油机和发电机之间增设一个减速齿轮箱，将输出转速由每分钟1500转减速至1000转。以损失三分之一输出转速为代价让柴油机和发电机能在一个锅里搅马勺。

“先行”号内燃机车的牵引发电机组由两台上海电机厂生产的ZFN74/38型直流牵引发电机、六台常州中华电机厂生产的ZQ493/420型直流牵引电动机、一台ZL10型励磁机和一台ZF10型辅助发电机组成。ZFN74/38型直流牵引发电机绕组采用B级绝缘，额定功率为700千瓦，额定电流为1272安培，额定电压为550伏特，额定转速为每分钟1000转。ZQ493/420型牵引电动机绕组采用B级绝缘，额定功率为200千瓦，额定转速为每分钟550转，设有二级磁场削弱。

戚墅堰机车车辆工厂试制的“先行”型内燃机车

“先行”号内燃机车的转向架和“巨龙”号内燃机车的转向架结构大致相同，都采用“目”字形的铸钢件及钢板混合焊接结构，车轴轴承采用四列向心滚柱轴承，车轴轴箱采用导框式定位结构。一系悬挂装置由螺旋弹簧、钢板弹簧、均衡梁、橡胶垫等部件组成。轴式为CO-CO。基础制动装置采用单侧闸瓦制动，每台转向架设有两个制动缸和六块闸瓦，制动系统采用ET-6型空气制动机和KT-6型空气压缩机。

以上的配置可以使得“先行”号内燃机车理论上可以达到每小时125公里的结构时速。

首台“先行”号内燃机车出厂后，经过一段时间的测试和整备，于1959年5月28日至6月13日在沪宁铁路上进行了五次牵引旅客列车的运行试验，在牵引10辆编组、总重445吨的旅客列车时跑出了每小时96.2公里的时速。

牵引旅客列车进行运行试验的“先行”号内燃机车

运行的试验结果表明：“先行”号内燃机车电器系统没有明显缺陷，但柴油机身上有较多的可靠性的问题，且运行时速没有达到最大结构时速，所以运行试验被打了“不及格”，没有获得正式上路运行的许可，被送回戚墅堰厂整改。

1959年10月国庆节期间，“先行”号内燃机车北上北京，与大连机车车辆工厂的“巨龙”号内燃机车、青岛四方机车车辆厂的“卫星”号内燃机车以及株洲机车车辆工厂的“韶山”号电力机车一同在北京展览馆展出，成为这台机车最为荣耀的时刻。

6Y1、卫星、先行和巨龙型机车同框合影

1960年，由于无锡柴油机厂经国家经委协调确定划给农机部，此举直接导致无锡柴油机厂不再生产12V175型柴油机，12V175型柴油机的生产归了青岛四方机车车辆工厂。同时由于“大跃进”的影响，造成了铁路机车大量失修的局面，各机车车辆工厂奉铁道部“由造转修”的命令，集中主要力量投入到机车车辆养护和维修工作中，导致“先行”号机车的柴油机研制工作被迫停止。

本厂长绘制的先行型内燃机车二视图

由于没有可用的柴油机，原本戚墅堰厂已经开始试制工作的第二台“先行”号内燃机车也被迫取消试制。同时，戚墅堰厂本身也被大量待修的机车的修理任务压得喘不过气，也没有余力再理会“心脏病”无法解决的“先行”号内燃机车，导致“先行”号的整个试制项目也被迫停止，唯一的一台“先行”号机车被抛弃在某个角落无人问津，最终被无声无息地拆毁。

不过，常州戚墅堰人并没有忘记“先行”这个名字。1960年6月，常州市进行城市人民公社化运动时，以戚墅堰工厂厂区内的“工房区”为主体组建了“先行分社”，名字就取自“先行”号内燃机车。80年代人民公社制度瓦解后，“先行公社”改名为“先行街道”，这个街道存续到了2006年，随后与戚墅堰街道合并。

至此，“先行”彻底成为了历史。